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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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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孫老,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君南夕笑問。

“怎麽,不擺你淡然無畏那套了?”張問賓的師弟孫陽睨了他一眼。

“既然你不吃這套,我自然就不擺了。”君南夕淡淡地說道,即使被人這樣拆穿,仍然不見其有絲毫狼狽與尷尬。

這本來就是他為了能順利治療,針對孫陽的性格做出來的表象。其實他也並沒有裝得太過,雖說表象,卻也暗合了他八分的心性,如果沒有謝意馨,對於生死,他是真的會順其自然,並不會太過強求。如今有了謝意馨,為了他們的將來,他願意去努力去算計。

此老頭性格多疑,喜怒不定,因為他們是打著那株參的目的來的,不管他表現得多好,孫老頭都是抵觸的。

他只是將他對生的渴望,十分裏只表現出兩分,其他八分被他隱藏了而已。孫老頭都不能接受,如果他將勢在必得的態度表現出來,對孫老頭的刺激不知道有多大。

不過這些話君南夕沒說出來,在孫陽這種倔老頭面前,他只認定他的,再多的解釋,在他看來都是狡辯,他就不必浪費力氣了。

只是現在已經過了幾天了,再強的沖擊也平覆了一些。可以更進一步了。

孫老頭必定厭惡他君南夕給他的最初印象,如果他一直維持著這樣,這一輩子就別想拿到那參了。而且孫老頭也根本不相信他之前的那副面目。還不如把心底的求生欲/望真實地表現出來,可能還容易被孫老頭接受一些。要不然,只會被他一直防備著。

鬥智鬥勇,他君南夕何曾怕過誰?

見君南夕並沒有不承認,許老頭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點點,哼了一聲,“表裏不一,我就說你是個詭計多端的小子,偏我師兄那家夥還不信。”

預料之中的反應,君南夕眼中迅速地隱現一絲笑意。

“許老果然眼光犀利。”君南夕讚了一句,“只是活在名利場中,表裏如一的人通常都死得快。因為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了。”

許是想起什麽,許老頭臉色微微一變,嘴上卻道,“沒有一條道走到黑,最重要的是沒拿我老頭子當傻子耍,還算你識相。”

許陽又哼了一聲,不客氣地說道,“你現在換了一副嘴臉,想怎麽哄我老頭子的人參?”

“自然是投你所好。”君南夕淺笑。

“老頭子沒什麽好的,不過給你一個機會也不是不可以。”許老頭翹著胡子說道,眼中閃過一抹狡黠,“接下來就看看你有沒有誠意了。”

君南夕靜靜地站著,聽了這話,並沒有腦子一熱就腦門充血地激動不已。他並沒有把這話當真,誠意是要表現出來,但他知道,對付這個刁鉆的老頭,光是傻傻地付出誠意是不夠的。

“一切但憑許老吩咐。”

“現在,去提水,給我這些寶貝兒澆水。”許陽指著一小片向陽的藥草說道。

君南夕一揮手,小卓子就領著兩個侍衛兵分兩路,一路去挑水,另一路去了張問賓那問明這片藥草的習性以及澆水時應該註意的事兒。

不到一刻鐘,兩個侍衛躬著身子給藥草澆著水。

許老頭看著牙疼,瞇著眼楮問,“這就是你的誠意?”

“您老不是讓澆水嗎?”君南夕避重就輕地問。

許老頭不客氣地問,“為什麽不是你親力親為,讓你的手下做,算什麽誠意?”

“目的達到了就好,管那過程做什麽?計較那麽多,生活就難有愉快了。況且我用的手段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他們是我的手下,他們能做的事情讓他們去做,有什麽不對麽?各司其職罷了。難道要我和他們搶活幹不成?我能做的活他們不一定能勝任,那我的活誰又能替我幹呢?”

這個狡猾狡猾的小子不上當,氣死他了。

君南夕被他支使得團團轉的畫面就此破滅,孫老頭子黑著一張臉,咬著牙問,“你說,有什麽事是他們做不了而必須由你親自動手的?”

君南夕想了想,道,“下棋?”

果然看到孫陽眼楮一亮,他無意中瞥見木屋中有一本用舊的弈程三十六局,就猜到孫陽就算不是個棋癡,也是愛下棋的,

“一會和我下兩盤,輸了就給老老實實幹活!”

“那你輸了呢?”

“我輸了,自然就是你的手下幹活了!”

君南夕沒和他扯什麽公不公平的,直接應了下來,“好!”

君南夕的上道讓孫老頭滿意地瞇了瞇眼。

於是,山谷中,兩方人馬的互虐生活就此展開。

每次下棋被君南夕虐了,孫老頭必會變著法子折騰君南夕的一幹屬下虐回來。

每次輸了棋,他都忍不住指天賭咒,再也不來君南夕這找虐了,但通常忍不了兩天,又來了。

每晚,張問賓都給他把了脈會酌量地開一些藥,有一晚,忍不住再次說道,“你這身體,宜靜養,實在不宜勞神傷腦。”

“此事我自有主張,勞張老擔心了。”君南夕閉著眼說道。

張問賓君南夕這樣,心中必是打定了主意的,再勸下去,也無益,便住了嘴。

從入了這祈山,除了一開始的介紹之外,君南夕就不讓他參和到他們之間的鬥法之中了。於是,他便由著兩方人馬折騰著,只每日閑適地采藥制藥,然後一早一晚替他把把脈,就這樣過一天了。

如今發現,君南夕才花了這麽點時間,能有如此進展,已叫他大開眼界。他這師弟,有多難搞他是知道的。

性子燥的人有急智,如許老頭,可他卻不如君南夕耐心及擅長布局謀劃。

如君南夕預料一般,兩人亦師亦友的關系,就在這種情況下慢慢建立起來了。

後來孫老頭或許有察覺吧,只是那時候他對這件事的抵觸已經沒有那麽深了。畢竟棋如其人,下了那麽久的棋,君南夕什麽樣的性格,他已略有了解,那是一個胸中有丘壑,有手段有謀略,卻又不失原則不泯滅人性的家夥。據說他還深得皇帝信任。大昌國當權的人之中有這樣一個人,對大昌來說,是福不是禍。一株五百年的人參,對一個人來說是很重要,但對一個國家一國的百姓來說,就無足輕重了。

就在君南夕為了那株人參與孫老頭鬥智鬥勇的時候,這廂,謝意馨看著從謝家一系中落馬的官員名單,微微一笑。

看完後,她便直接進了屋裏更衣去了。今天是十五,又到了去皇宮給她那貴妃婆婆請安的時候了。對於一個月那麽幾次的請安,謝意馨並不排斥,比起前一世她在侯府時每天都要立規矩的日子,現在的日子,可以說得上是神仙一般的了,人要知足。

與謝意馨的好心情相反的是,殷慈墨也在看此次落馬官員的名單與相關的資料,只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對於此次的計劃,殷慈墨直覺地不讚成。大概是被打怕了,她總覺得其中有什麽陰謀。

可是殷家人這一年裏一直都在挾著尾巴做人的,實在是憋得太狠了,以為謝家已經沒有拿捏他們的籌碼,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讓他們揚眉吐氣。

為此,謝家分成兩道聲音,一道是讚成反擊的,另一道是不讚成的。一時之間,雙方僵持不下,都把目光投到殷家老爺子身上,看他的決斷。讓殷慈墨失望的是,連她祖父對此都默許了。

帶著滿心的失望,殷慈墨回到景王府,她知道她祖父對她的話沒有以前那麽重視了,她也能理解,畢竟這一年多來接連的失利,略有點失望也正常。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關註著事情的進展。

看完最後一頁,殷慈墨放下手中的資料,右手難受地捏了捏眉心,左手則捏了捏腰部。

她的目光無意中掃了一張紅帖子,那是殷家送來的,說殷家許久沒有辦喜事了,想借著她父親的壽辰全家聚一聚熱鬧一下。

殷慈墨知道他們這是借機慶祝最近取得的戰果,想起剛才的發現,她冷笑,這些傻東西,轟轟烈烈地折騰了一個月,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來對付謝家,看似戰果輝煌,實際上呢?

是,他們是咬下了謝家的一大片肉,但這些肉卻是腐肉,他們使了那麽大的力氣,除了得到一嘴的臭,什麽都沒撈著。還自以為得計!咬到的唯一一塊好點的肉——羅鴻孺,還被謝家搶救了回去,順手還給滿身的傷口止了血。

連殷慈墨都不得不佩服這計策的高明。只是,她一想到,這一招將計就計,還是由於他們殷家的配合才那麽完美,她就忍不住想吐血。

殷慈墨還不知道,殷家其實還有一個人從這場較量中回過味來了,那個人就是她的祖父殷憲珂。殷憲珂自打昨晚起就緊閉著院子,稱病不出。對於家中人提出慶祝的事,也不反駁,大約是不忍心打擊眾人?

******

“你們傻啊,人家謝家露哪塊肉,他們就撲上去咬掉哪塊,狗都沒有你們聽話。還一臉咬得高興,自以為得計的傻樣!”湯家老祖宗湯愷揚對著湯舒赫披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腦子長你們頭是當擺設的啊?”

湯舒赫覺得很委屈,雖然他們湯家與謝家一向的合作還是挺愉快的,只是合作畢竟只是合作,競爭的關系還是在的。畢竟朝庭上資源就是那麽多,一個蘿蔔一個坑,東家占了就沒西家南家北家的份了。而且他們作為禦使,這樣的重大案件不出手說不過去。

而且這件事中,好多世家都出手了啊,為什麽就他挨罵呢?

“你們真是,留著那一身的腐肉來惡心謝家,拖累謝家,多好。非得好心地幫人家剔掉!現在好了,你們就看著吧,三五年內,謝家的實力必上一個臺階!人家真有那麽一天的話,都是你們一手推上去的,可是謝家會感謝你們嗎?”

最後,湯愷揚恨鐵不成鋼地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還有殷憲珂那個攪事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難怪鬥了一輩子都鬥不過謝持禮,就這種被刺激一下不顧理智的性子,再給他兩輩子都鬥不過謝持禮!”

湯舒赫被罵得擡不起頭來了,他哪裏知道會這樣弄巧成拙,前幾天看那陣勢,謝家似乎就要倒臺一樣,誰還把持得住不去參一腳?

類似的對話,在好些院子裏或早或遲地上演著。就算這樣,他們也只好捏著鼻子認了,誰叫他們之前以為露出來的那些肉都是香噴噴的肉,上趕著咬人家呢。

期間,不知道是哪位老祖宗感嘆了一句,這樣老練獨道的手段,還是謝持禮會教孩子,謝家這一輩,青出於藍啊。

莫怪乎他們會有這樣的感嘆了,這些老家夥都是幾十年的老夥伴老對手了,對彼此之間的了解可謂深入骨髓。這樣劍走偏峰的手段,決不是謝持禮會用的。

次日,被罵了一頓點醒了的湯舒赫見到抿嘴作嚴肅狀的謝昌延時,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忍不住在心中啐了一口,我呸,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裝給誰看呢?我們都被你們謝家坑慘了。

******

“謝家這一場仗打得漂亮啊。”周昌帝私下跟戚貴妃如此嘀咕。

朝庭上勢力錯綜覆雜,誰高一些誰矮一些,周昌帝並不在意,只要高的那方勢力沒有威脅到皇權,他一般都不理會。

況且這天下是他們君家的,那些拖累皇朝的腐肉蛀蟲自然是越少越好,不管哪個派系的都一樣。

“皇上,那晚行刺老五夫婦的黑衣人找到了嗎?”戚貴妃才不管朝庭上的事呢,她只關心那些傷害她兒子的兇手抓到了沒有!

周昌帝靜默了一下,大掌拍著戚貴妃秀美的背安慰道,“還沒,不過有點眉目了。”

謝意馨請了安後,她那貴妃婆婆執意留她在宮中用午膳。她推辭不過,可又沒到用膳時間,她婆婆又忙著替周昌帝做鴨血湯,於是就打發她來逛逛園子。

皇宮是非多,謝意馨本不欲多走動的,可她留在那又影響她婆婆,於是就決定在附近逛逛。

夏季的皇宮,景致還是可以的,他們一行人沿著這些景致漸走漸遠。鐘粹宮的宮女剛欲提醒‘前面是冷宮,別再往前走了’的時候,謝意馨剛巧發現一座在林子中若隱若現的亭子,好奇地走了過去。接著,他們看到了另人吃驚卻不意外的一幕,兩個宮女在教訓一個小孩。

“我告訴你,別以為你是皇子就有什麽了不起了,敢偷我們的東西,看我不打死你!”那個宮女一邊說一邊用力地擰著小孩的胳膊,面目猙獰。

那小男孩被擰了,疼得咬唇,卻不哭,一張臉沈靜得不像是三四歲的孩子,沒有恨也沒有怒。

因為小男孩知道,恨和怒,只會招來更多的毒打。或許哭泣求饒會讓這些壞蛋放過他,但在他小小的心靈裏,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不許這麽做。

只是小孩似乎還不知道,他的這份沈靜,足以讓這些欺辱他的宮人心生恐懼及忌憚,進而忍不住變本加利。

果然,那宮女一只手擰著他的胳膊,另一只手忍不住甩了他一巴掌,嘴上罵道,“你不過是一個在冷宮中出生,又不受重視的皇子罷了,就算我今天把你掐死在這裏,也沒人會知道。”

小孩不甚幹凈的臉蛋上立即紅了,那掌摑的力道大得讓他跌坐在地上。

另一個宮女有些看不過去了,拉了擰人的宮女一把,“好了,適可而止吧,他再怎麽說也是個皇子,光天化日的,被人瞧見了,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再說,咱們還要去給祈嬪娘娘送東西呢。”

“哼,算你好運!”

等那兩個宮侍走了,他才慢慢爬起來,向前走了幾步,彎下小身子撿起地上已經臟了的點心,運作笨拙而緩慢。

看著已經臟了的點心,小孩抿了抿嘴,笨拙地擦了擦,然後撚了一小塊放進小嘴裏,然後才從小口袋裏掏出一條帕子,將剩下的點心包好放進口袋裏,然後邁著不甚利索的步子搖搖晃晃地往冷宮的方向走去。

謝意馨瞇著臉,看著那道瘦小的背影若有所思。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個小男孩應該就是她公爹的第十一個兒子。

在冷宮中出生,至今沒有名字的那位。

說起這十一皇子的母妃蕭明麗,還真是個奇葩。

幾年前,周昌帝外出游玩錯過了時辰就住在一小官家中,那晚陰差陽錯之下,喝醉了的周昌帝無意中睡了一小官獻上的女兒蕭明麗。本來這事也好辦,帶回京賜個封號就是了。

可讓人意外的是,蕭明麗並不是自願的,在此之前她已經有一個芳心暗許的青梅竹馬了,那晚的事相當於毀了她一生。

蕭明麗帶著不甘與抵觸的情緒入了宮,周昌帝對她還算尚可,幾年裏封了從四品的芳儀。

不料卻是幾年後在宮中見到了情郎,情不自禁之下,兩人擁在了一起。

只是他們的運氣似乎不太好,正巧這一幕就被周昌帝撞破了。於是一個被賜死,另一個被打入冷宮。

原本蕭明麗也是被賜死的,當時她的貼身宮侍透露了她已懷有身孕的事才逃過一劫,轉而被打入冷宮。

這些事情本來是宮中隱私不為外人所知的。謝意馨會知道,也是上一世無意間聽別人提起的。

一個孩子在宮中生存,父皇不待見,又沒有母妃護著,太難了。

上一世這個孩子是在幾歲沒的,謝意馨不知道。但此次無意中的撞見,卻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柔軟。

“主子,咱們要跟上去嗎?”春雪問。

“王妃,已到了用膳時間,為免娘娘擔憂,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鐘粹宮的宮女上前勸道。

謝意馨知道這是一種無聲的勸阻,她想了想,笑道,“也好,咱們回去吧,正巧我肚子也餓了。”

*******

祈山的深山之中,幾座木屋依地勢而建,在漫山蔥郁的樹木中,顯得十分幽靜得趣。

一位糟蹋的老頭拄著拐杖罵罵咧咧地從旁邊的木屋之中踱了出來,“敗家子,你們這兩敗家子,這參就差一個月就五百年了,就這麽被你們糟蹋了。”

“你們以為這是白蘿蔔啊,隨隨便便一拔就是一大堆!”

“師弟,五百年的蘿蔔比五百年的人參更難得。”張問賓面無表情地來了一句。

此話一出,罵聲戛然而止。接著,罵得更厲害了,“好你個張問賓,用了我的參,還不讓我說兩句痛快痛快!你趕緊給他治,治好了你們倆就一起滾蛋,別在這礙我的眼了,否則老子我一把毒藥放倒你們。”

張問賓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口是心非的師弟,那株參一直是由小金看守著。小金是條金色的大蟒蛇,尋常生物近不了那株人參的。

如果沒有這老頭的允許,小金怎麽會任由他把那株人參挖出來?這分明是他默許的,他也舍不得君南夕死去,嘴上卻不饒人。

他這師弟,醫術了得,但性情也古怪,從他不願入世寧願窩在這深山老林之中就能看出來,歷來能入他眼的人一只巴掌都能數得出來。

剛來到祈山那會,孫陽一聽他們的來意知道他們的目的是那株快五百年的人參時,就差沒把他們轟走了。

後來雖然看在同門師兄弟的份上勉強給了他們一間屋子住,卻一直也沒有什麽好臉色,見面就高昂著頭,哼哼兩聲。

如今君南夕的病拖不下去了,挖了那株參,師弟雖然罵罵咧咧的,卻也沒搶回去,這不也是一種默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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